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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余嬌艷
我從沒見過老林鐵匠打鐵。
我見到他時,他戴著一頂黝黑的破氈帽,胸前的圍裙上沾著油漬和面粉,面前支了一口大油鍋,他拿著長長的竹筷子翻弄油鍋里金黃色正渾身冒著泡的弄梳馃。我站在他的案板前,手里捏著五毛錢,眼巴巴地看著油鍋里的馃,等著它出鍋。
老林鐵匠叫什么名字,大家都不大清楚,只知道他姓林,但他年輕時候真是個鐵匠,方圓幾里的人都找他打過家伙什,所以得了個“老林鐵匠”的名號。他本不是鎮(zhèn)上的人,不知家中出了什么變故,他搬到了我們這個鎮(zhèn)上,住進了橋洞里。每回我去河里戲水的時候,總要路過他住的橋洞。橋洞被安上了門,橋洞外壁被熏得黑乎乎的。大多數(shù)時候,橋洞門總是緊閉,偶爾一兩次我見他在門外生火做飯。小伙伴們嘻嘻哈哈一路鬧,他這樣的一個老頭引不起我們的注意。我因為去他攤上買過弄梳馃,認得他,便多看了幾眼,他有時也會看著我們笑笑。
鎮(zhèn)街上是有好幾家早餐店的,有做油馃、包子、粥、米羹的,但是做弄梳馃是老林鐵匠的獨門生意,別人家哪怕做了也沒他這么暢銷,索性也就不跟他爭搶。他做的弄梳馃皮薄餡大,餡有粉絲、蘿卜菜、蘿卜絲、酸菜,什么應(yīng)季的菜適合包弄梳馃,老林鐵匠是最有底氣的。弄梳馃外皮被油炸到金黃松脆,咬下去滿口留香,且鼓鼓囊囊個頭又大,很受鎮(zhèn)上的人喜歡。每天早晨,都有人圍在他的攤前,等著買馃。
母親偶爾才許我買一次老林鐵匠的弄梳馃。母親是個愛干凈的人,每次見到老林鐵匠那有些發(fā)黑的的圍裙,母親總?cè)滩蛔∴止尽板謇镥邋莸摹薄?蔁o奈他做的馃吃起來香,經(jīng)不住我央求,母親也會給我買。我格外珍惜這樣的機會,每次小心翼翼把沒菜的馃邊先吃了,然后才一口一口把馃身給吃了,滿足莫過于此。
等我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他每日在街口擺攤的時候,他出攤卻不那么頻繁了。我總問母親,老林鐵匠怎么不來賣弄梳馃了?母親被我問得不耐煩,胡謅些理由搪塞了我。每回饞蟲被勾起的時候,我就跑去橋洞那里瞧瞧,看他是不是還在那里,不過一次也沒見到他。隔了段日子我也就不再問了,老林鐵匠也再沒出現(xiàn)過。
那個黑乎乎的橋洞,后來成了隔壁人家堆稻草的地方。母親無意中說起,老林鐵匠是個無人贍養(yǎng)的老人,打不動鐵了就去做馃賣,等馃也做不動時才回了老家,這做馃的手藝沒有傳給別人,湮沒在時光里咯。
千島湖新聞網(wǎng) 編輯:葉青 方志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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