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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洪佩印
油油飯,有人惑之,此飯當(dāng)屬何派何系?川系、湘系抑或浙系?煲仔飯、蓋澆飯倒是聽過嘗過,這玩意至少店里沒正兒八經(jīng)可買。
一碗油油飯,對于植根厚土的故鄉(xiāng)人而言,它曾經(jīng)是荒蕪歲月里無法抹去的一道深深印記,如檐下石,愈久愈深;對于離鄉(xiāng)漂泊在外的游子來說,它是倚欄遠眺淚眼蒙蒙時的淡淡鄉(xiāng)愁,似松上藤,愈長愈纏。
兒時生活清苦,記憶中父輩們常年起早摸黑在外勞作,不是下田培秧育稻,就是上山燒荒墾地。我們村人多田少、山多地少,所以口糧緊,常食不果腹。山玉米,屬土種,株高根深抗病害,適宜貧瘠荒坡地,籽多粒圓產(chǎn)量高,是主糧接不上口時的絕好補充。一般山玉米種在離村很遠的深灣或壟上,因此父母天放亮就出工,要逢黑才回家,辛苦自不必言說。
父母回到家,總會變戲法似的從農(nóng)具袋里掏出些野果子,還有一捆捆蒜菜(我們也叫蒜菜毛毛),比大蒜植株小,少了大蒜的辛辣刺鼻,多了野草的清香甘怡,這是炒油油飯的主要原料。
用山泉水把蒜菜剔爛洗凈,去細留壯,蔫了一路的蒜菜立馬蔥蔥綠綠。灶臺上平放著砧板,只聽得噠噠噠幾聲,蒜菜就被切成小碎段。潑兩小瓢菜油到鍋底,熱到油花殆盡滋滋響,撒幾粒腌肉入鍋提鮮,倒下冷飯,用菜鏟幾下翻覆,同時把蒜菜撒到飯上提香,用鏟煸壓,又收攏成堆。要知道用爐火灶炒的油油飯味道濃烈,而且耐饑。聽得炸裂聲起,飯粒變得油光金亮,即可起鍋盛入大搪瓷碗,最后從缸里舀一瓢冷水澆入鍋里溫著,待吃完后洗碗筷之用。
無論春夏秋冬,還是陰晴圓缺,在廚房忙碌的瘦弱身影總能給平淡的生活帶來生色與希望。橘黃的燈光,龜形的土灶,咕咕作響的水箱,爐火映紅的臉龐,是那時家家戶戶的影像,也是時代的記憶。
大人們在灶頭忙活著,爐膛里的火就歸小孩們承包了。在大人的指導(dǎo)下,柴火搭成井字形、樹杈狀,可是心里總猴急,想早點開吃,柴火是一根接一根往灶里塞,結(jié)果越燒越黑,鍋子不熱飯就不香。抄起吹火筒,鼓起腮幫子使勁往灶里吹。有時氣接不上趟,倒吸一口,嗆得鼻涕眼淚一起流,小手往臉上一揉一抹,煙塵刷得滿臉都是,如同黑包公。濃煙從煙囪排不出去,只能從灶口滾滾而出,灌滿了整個廚房。大人們見狀,從爐膛里抽出煙柴頭,用火鉗把爐膛重新挑空,火又撲閃著舌苗旺起來。油油飯的香味蓋過了煙塵味,又混著水箱里氤氳的騰騰熱氣,總讓人覺得更接地氣,也許這就是人們說的煙火氣。
夕陽西下,倦鳥歸巢,一家人圍坐著小方桌落座,沒有現(xiàn)在的七盤八碗的講究,沒有葷素營養(yǎng)搭配,也沒有酒水飲料的的助興,只需一份油油飯,伴著蛙聲,就著清風(fēng),多的是一份恬然、天然。勞累了一天的父母并不急于吃晚飯,總是等小娃們扒完飯,才一邊端著碗劃飯入口,一邊笑瞇瞇看著我們爭爭吵吵。村前小溪流呀流,我們長啊長,恍惚間也就成人了。這一碗碗油油飯里,盛放了太多濃郁的親情。
鄰家羅大哥,命運多舛,父母早亡,僅靠爺爺一手拉扯大。窮人孩子早當(dāng)家,割草喂豬,洗衣燒飯,他從小練就一手本領(lǐng),讀書也十分勤勉,還考入了重點大學(xué),一時成為村里人勵志的榜樣。后來談了一個女朋友,可是女方家里死活不同意交往,覺得男方條件太差,門不當(dāng)戶不對。但是女朋友仰其才華、慕其品性,哪怕家人和她斷絕關(guān)系,仍毅然決然地和羅大哥一起回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。家徒四壁,一屋二人,沒有鑼鼓喧天,沒有繁雜的儀式,據(jù)說他們結(jié)婚當(dāng)晚也就一碗油油飯。如今他們歷經(jīng)磨礪相互攜持,守得云開見月明,創(chuàng)業(yè)有為成鄉(xiāng)賢,村里修橋鋪路也常出資捐物。每每大家夸贊有加時,羅大哥常說:“是一碗油油飯成就了這個家,成就了自己?!蹦菚r的愛情觀清純樸實,沒有算計,于現(xiàn)在人而言剛剛還是聽說,一轉(zhuǎn)眼成為傳說。這一碗油油飯里,倒是蘊含了純真的愛情。
“楚雀乘春翐翐飛,蒜頭椒目稟生微。”正月快出頭,陽光格外明媚,漫步在鄉(xiāng)間小路,抬眼低頭,不經(jīng)意間又看見蒜菜在風(fēng)中搖曳。
在橋頭碰到了因疫情滯留在村的兒時伙伴,平日大家在外求名逐利難得相見,今日看到他們攜妻帶子,在田埂上、塝壩邊挎籃采蒜,不時向孩子們講述當(dāng)年吃油油飯的艱苦歲月。撫今追昔,憶苦思甜,是一個民族、家族的傳承教育,即使放到現(xiàn)在,油油飯也跟美食掛不上鉤。饑荒年代,糧食短缺,勞動人民向來有智慧,無需精心秘制,普通的佐料食材簡單混搭,就成了可口的飯食。
暮色沉沉,空谷幽寂,又見炊煙升起,又聞油油飯飄香。我在想,可能我們吃進嘴里融入心里的不是美食,而是對美好生活的眷念和信念。
千島湖新聞網(wǎng) 編輯:葉青 方志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