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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昌順

五月初的一天，湛藍的天空襯托著陽光的明媚，桐山嶺的天際線在藍天的分割下顯得安靜祥和，人跡罕至。這座不算太高的嶺，曾經也熱鬧過，車水馬龍過，把商家源里潦源的幾個村莊的人帶往繁華的新安江重鎮(zhèn)——港口。八十歲的徐圣孟，站在廢棄的桐山嶺村的春光里，告訴我們這條嶺曾經的繁榮。潦源大葉村一帶的人去港口，比沿商家源走要近十來里路。兩邊的人互為來往，互為嫁娶，互為生產，桐山嶺上有好多茶葉，那邊過來種，這邊也過去種。這個只有四五十戶的小山村并不孤單，嶺兩邊的人來來往往都把這個村當作重要的驛站。周邊的山地也夠多，與山地一樣出眾的還有小村的風光?，F在人們已不爬嶺，這種小橋頭堡的作用沒了，村莊自然寂靜了許多。前些年，因有地質災害，全村遷到外面新建。目前只有兩戶人家還守著這個小村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。守望著風塵，守望著村舍，守望著記憶，守望著……

奇異不同的地貌

桐山嶺連接著江村源與潦源，其實是連接著兩片地域，這邊的許源與那邊的潦源流域，使那么多村莊與村民在過去歲月里有所走動、來往、交流，保持些許融合性與人文相似度，也注釋了里商這個區(qū)域的基本地理風貌。那便是狹小、零碎、源多又長，還有構成流域的山的隱秘性。這個目前只有十六個行政村的鄉(xiāng)，有一百個自然村，四五十戶以下的村比比皆是，幾戶、一二十戶的村也不少，有的村小到外人叫不出名字。袖珍村莊保持著淳安小山村的樣本類型，散發(fā)著山村的氣息。

這個區(qū)域主要分三塊，商家源流域又稱大源，向陽源流域又稱小源，還有就是許源區(qū)域。許源流域的四條源與商家源基本成垂直狀，而非并排狀。三塊之間缺少緊密的聯系，雖然三塊區(qū)域粘在一起，但彼此缺少有機的統(tǒng)一性，翻山越嶺成為它們之間的聯系方式。這三塊地域有一個相似性，那便是山多地少，少得可憐。人均耕地面積零點三三畝，低于全縣平均水平，河谷平地極少。村莊與村莊之間其實就是山的蜿蜒綿延，曲里拐彎，土地零碎化十分突出，為什么零碎呢？并不是人們有意把村莊敲碎，是地形使然。其實我們的祖先是十分珍惜上天賦予的土地資源的，只要稍有一點點平地，哪怕是山上的坡地也會落地生根，繁衍生息，綿延子孫。

羊停塢所在的行政村叫石灣村，這是個由六七個自然村組成的行政村，村委所在地叫十五坑村。從這個地名中，我們便可知道，這里的坑坑塢塢有多么多。宋寧宗皇后楊桂枝就是十五坑人，她出生在一個叫楊家塢的地方。在今天這里離鄉(xiāng)政府還有近五十里路呢。她是如何走出這深山到達宮廷的呢?

這一帶已是潦源的源頭地帶了，山勢高聳，山谷幽深。坐落在此處的嶺腳村只有十幾戶人家，這個以畬族鐘姓為主的村莊已處千里崗北麓，翻山去安陽二十五里，但離里商鄉(xiāng)政府有四十七里。

根據一般的地理經驗，往往是越源頭空間越小，峽谷越深，山越高聳。但也有例外，與石灣一山之隔的石門村，是潦源的另一個源頭，石門是一個盆地，有著寬闊的天空，和一馬平川的耕地。千里崗在正南方，溪流從那里出發(fā)，緩緩流經石門。石門最奇特的還不是它地處源頭仍然相對遼闊，而是村子出入口的狹窄。一條溪打村口流過，溪對面是懸崖峭壁，這邊是兩道門。一道是延伸過來的來龍山，一道是臨溪的石頭。

像石門這樣的水口，在里商隨處可見，尤其是商家源流域。商家源到里商、葉家一帶分成兩源，一邊是宰相源，一邊是潦源，整個流域溪流蜿蜒曲折蛇行向前。村莊往往就在彎彎里懷繞著，這種風水十分了得。溪流常常是曲線向前的，但像里商這種S形如此密集，卻是非常少見的。何以這么多S形呢？原來那種橫生出來的來龍山眾多，把溪一會兒向左頂，一會兒向右頂，而這種山的余脈往往比較矮小，所以形成的景觀效果特別明顯。

色彩斑斕的姓氏

商是里商的大姓，有一千四百六十六人，占全鄉(xiāng)總人口的百分之十二點六。里商的許多地名，可能也是由商氏引起的。如果里商沒有商氏，肯定不叫里商，這流域也不會叫商家源。但這商姓好像就只有里商有，是里商特有的姓氏。我不敢說淳安的其他地方絕對沒有，但我可以說基本沒有。商姓因為出了個“三元宰相”，而大大提高了姓氏的知名度。

從全縣范圍來看，僅屬里商的姓非常多，而且好多不是一兩戶的“插花”，而是同姓形成村莊，并以姓氏命名的，其他鄉(xiāng)鎮(zhèn)難以比肩。翻開里商的戶口本就像翻開一座城市的戶口本，從這種五花八門的姓是否可以看出一些現象？例如，山勢的險峻？源的深遠？土地的包容性？

小源流域有三個姓在淳安是比較少有的:向、於、左。而且向和於都在以姓氏命名的村里。

在商家源流域，也有幾個這樣的姓氏，除商以外，還有幾個在其他鄉(xiāng)鎮(zhèn)鮮見的姓，如郎家的郎氏，十五坑、洞坑口的解氏，天池的涂氏。這些村莊綴在里商的流域里，呈現出不同的姓氏色彩，斑駁陸離，自成風景。這還是以姓氏組成的村莊，還有些村莊是斑斕一片，姓氏如繁星一樣眾多。

五百三十人的燕窩村有著二十六個姓氏，眾多姓氏說明他們來自五湖四海，聚到一起后難免會沖突、碰撞，但他們在融合的過程中慢慢學會寬量與包容。多文化背景的融合之地，其實能創(chuàng)造不一樣的人文特色。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可能也會比較豁達，難以形成宗派，彼此的包容可能成為主要的文化形態(tài)。

燕窩并不是姓氏最多的村，與相鄰的塔山村相比可謂小巫見大巫。據統(tǒng)計，塔山有五十三個姓，這還是戶主的姓，沒有包括嫁過來的和整家轉非農戶口的。塔山有一個自然村，二百六十八人，有姓氏二十六個，平均一個姓十個人，這個村叫阮家源。

地理空間的包容度是空前的，在這里，還有查、邱、曾等在淳安極少出現的姓氏，一個個姓氏就像一片片色彩不同的樹葉，組成了斑斕的風景。每一個姓氏背后有著不同的文化，多文化的融合產生了旖旎的效果。

山不在高有仙則名

“仙”在里商無處不在，這是一個“仙人密布仙氣氤氳”的地方，說明這里是“仙氣”甚濃、受“仙”庇護的絕好山水。一點不假，在這里幾乎每個村都有一個廟，供奉的對象五花八門，有大人物張良、楚霸王項羽、錢王錢镠等等，也有洞坑口的仙姑廟、阮家源的天師廟、十五坑的方判府祠之類地方人物。

商家源走到里商、葉家一帶，又分成潦源與宰相源，兩條溪一個向東，一個向西，東邊是宰相源，西邊是潦源。有一座很有氣象的山端坐在那，好像是它把溪分成兩條一樣。這座山叫施姑山，它的正面比較平直，加上半山腰又比較緩，整個像一條椅子，朝著正北方，俯視著溪的北去。這施姑山很有來頭，據傳說與朱元璋有很深的關系，這得名也是出自朱元璋的四女兒安慶公主，施姑山其實就是四姑娘山。四姑娘怎么與這座山發(fā)生關系的呢？據說她的駙馬爺違背明律與域外進行物質交易，被朱元璋斬頭。安慶公主為此，在施姑山這里出家為尼。朱元璋派人來勸說要公主回宮，公主心已絕，朱元璋無奈委托地方官，把整個施姑山買下，供她建寺。寺廟一直香火旺盛，在當地人心中有著很深的烙印。直到文革時期，徹底毀掉。出家二十多年的釋本如師傅，慕名前來施姑山重建寺廟。她指著里商源說，這四周的山與施姑山構成綻放的蓮花，很適合建寺。釋本如的九零后徒弟慧明，伶牙俐齒，表達能力超強。對師傅釋本如的功德進行一翻贊揚后，說師傅一年在外講法，本已忙不開，但從2014年來施姑山后，重點放在此地。要重建大雄寶殿，目前正在眾籌中。說到施姑山與施姑山寺，她們眼里閃爍著一種光芒。

釋本如與她弟子們所看到的這方山水，是從佛、寺角度去解讀的，但是沒有自然版本提供，她們也無所解讀，更別說塑造經典佛堂。而我們普通平常人眼里的里商山水，可能只會用“好看”來描繪，頂多再加上一個“仙”，說這里是“人間仙境”，僅此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