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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江涌貴

　　在我的成長歷程中，只有為母親做了一餐飯這件小事，想起來算是有點安慰。

　　1965年，我在武漢空軍雷達學(xué)院讀書。當(dāng)年七月，我參軍滿四周年了，按學(xué)校的規(guī)定，可以休假回家探親。暑假時，我決定回家看望母親。我從武漢坐輪船到上海，再從上海轉(zhuǎn)乘火車到杭州，然后從杭州坐汽車到排嶺。在排嶺二哥家住了兩個晚上后，二哥請假陪我一起坐船至虹橋頭，然后步行回家。離家四年，我頭一次回到母親身邊，全家人都十分開心。

　　頭天晚上，我和二哥就決定第二天中午包餃子吃。次日早飯后，我就對母親說：“我們長這么大，都是您一把屎、一把尿把我們拉扯大，都是您燒飯菜給我們吃，今天您就坐在堂前好好休息，什么都不管，您也吃一餐我們兩兄弟包的餃子。”母親格外開心，她說：“鄉(xiāng)下人也就吃個餛飩、面條什么的，這餃子我還沒吃過呢！好，我就等著吃你們包的餃子，坐著吃現(xiàn)成的！”

　　于是，我們兄弟分頭準(zhǔn)備，大哥到鄉(xiāng)供銷社買來了新鮮豬肉。我到自家菜地去割韭菜。母親到村上做豆腐的人家借了兩塊白豆腐。然后，我們兄弟倆一個拌粉，準(zhǔn)備餃子皮；一個洗菜、切菜、剁肉，準(zhǔn)備餃子餡。兩樣都準(zhǔn)備好之后，我和二哥一個搟皮，一個包，分工合作。

　　中午，全家大大小小十多個人都吃餃子。水餃煮熟后，二哥就一碗一碗地盛滿。我把盛入碗里的水餃，再放點豬油、醬油等調(diào)料，首先送到母親手上。煮熟剩下的餃子盛放在盤子和大碗內(nèi)，吃了各自接著盛。

　　那天煮了三鍋水餃。我和二哥忙乎了半天，雖然有點累，但很開心。事后，母親很開心、很得意地對鄰居說：“今天我吃現(xiàn)成的，是兒子包的餃子，我還是頭一次吃上水餃呢！”

　　母親一生只吃到一次兒子做的飯，她就很開心、很滿足了

　　一個月的假期結(jié)束后，我要返回部隊了，走的當(dāng)天，母親從妙石村陪我一直走到安川亭外面，才依依不舍地分開。末曾想到，安川亭外這一別，竟成了我和母親最后的一面。

　　上世紀(jì)六十年代初中期，我和二哥先后都在部隊當(dāng)兵。1959年11月，父親病故時，二哥正在千里之外的部隊，末能趕回家為父親送終。而母親病故時，我又在數(shù)千里之外的部隊服役，未能送母親最后一程……

　　有的人說，等我長大了、有錢了、退休有空了等“理由”再來盡孝。然而，我覺得許多該做的事往往就在這種“等待的理由”中失去了機會。

　　時時會想起那天我捧給母親的那一碗熱餃子，盛滿了“孝”和“憾”。這個“孝”，是應(yīng)該的，不足掛齒；這個“憾”，卻是無法彌補的。那一碗熱餃子常?？M繞在我的腦海中，母親那稱心的笑容和離別時那種憂愁的面容，也常常浮現(xiàn)在我的腦海之中。

千島湖新聞網(wǎng) 編輯：鄒楚環(huán) 王志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