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閑話嚴(yán)州知州方回
發(fā)布時間:2019-11-26 08:57:16

方明華

初識方回,原以為是本家遠祖,后來看了一些資料,方知此方回并非彼方回。那么,該方回究竟是何許人士,于是產(chǎn)生了一探究竟的想法。

有關(guān)方回的生平事跡,就我目前所掌握的資料并不詳盡,僅能知其大概,現(xiàn)一并摘錄如下:

“方回,咸淳八年任,德佑三年歸元?!保ㄇ骞饩w十年《嚴(yán)州府志》卷之十“官師”)意思是,方回于南宋咸淳八年(1272)任嚴(yán)州知州,德佑三年歸順元朝。這里《嚴(yán)州府志》明顯有一處錯訛?!暗掠印笔悄纤喂У鄣哪晏?,查中國歷代紀(jì)年,該年號只用了兩年,即1275、1276年。1276年五月,端宗繼位,改年號為“景炎”。因此,歷史上并沒有“德佑三年”。據(jù)合理推測,德佑三年當(dāng)為景炎二年,即1277年。

“方回,字萬里,別號虛谷,歙縣人。宋景定壬戌,別省登第。元時為建德路總管,尋罷。徜徉杭睦間,睨傲自高,不修邊幅。其自序《桐江集》云:‘自桐江休官閑居,萬事廢,志獨于讀書作詩,未之或輟?!瘯r年已六十余矣。曾選唐宋以來近體詩評論之,曰《瀛奎律髓》,于情景虛實間三致意焉。”(清光緒十年《嚴(yán)州府志》卷二十“人物”)意思是說,方回于南宋景定壬戌年(1262年,即理宗景定三年)登進士。元時任建德路總管,不久即罷官。(罷官后)來往于杭州、嚴(yán)州一帶,孤傲自矜,不修邊幅。他在《桐江集》自序中說“自從桐江(指嚴(yán)州)罷官閑居以來,心中已放下任何事,唯獨專心于讀書作詩,一直沒有間歇過?!碑?dāng)時方回已六十多歲。他曾經(jīng)挑選唐宋以來的近體詩(律詩)編為《瀛奎律髓》一書,從情、景、虛實三方面加以評論。

“予自桐江休官閑居,萬事廢忘,獨于讀書作詩,未之或輟也?!保ā端膸烊珪ぁ刺摴韧┙m(xù)集序〉》)該記載盡管與《嚴(yán)州府志》的記載稍有不同,但意思相近,可互為佐證。

“回,字萬里,號虛谷,歙縣人。宋景定壬戌,別省登第。提領(lǐng)池陽茶監(jiān),累遷嚴(yán)州知州。宋亡降元,即以為建德路總管,尋也廢棄?!保ā端膸烊珪ぁ赐┙m(xù)集〉“提要”》)池陽約為今安徽池州一帶,“茶監(jiān)”即負責(zé)茶葉經(jīng)營事務(wù)的官員。

上述四則史料,均未記載方回的生卒年,但從其它資料得知,方回生于南宋理宗寶慶三年(1227),逝于元成宗大德十一年(1307),享年八十歲。

至此,我們可對方回的生平作一簡要梳理:方回,字萬里,(別)號虛谷,歙縣人。南宋理宗寶慶三年(1227)出生。理宗景定三年(1262)考中進士,曾任池陽茶監(jiān)。南宋度宗咸淳八年(1272)任嚴(yán)州知州,端宗景炎二年(1277)于嚴(yán)州知州任上降元。降元后任元建德路總管,不久即罷官。逝于元成宗大德十一年(1307),享年八十歲。

有人研究歙縣方氏與淳安方氏有淵源關(guān)系,而方回又恰是歙縣人,因此估計方回與淳安方氏也有某種關(guān)聯(lián)。但究竟何種關(guān)聯(lián),因無確切史料,不敢妄言,留待以后考證。

方回在詩詞創(chuàng)作上有較高的造詣。他是一位高產(chǎn)詩人,有人統(tǒng)計他一生寫過2800多首詩。這些詩多在他罷官后,“徜徉杭睦間”所作。他甚至將寫詩當(dāng)作了寫日記,每天至少一首,有時是好幾首,他的詩“崇尚唐調(diào),詩風(fēng)清麗婉約”(馬積高、黃鈞主編的《中國古代文學(xué)史》)。由于“降元后不久便被廢棄,未見重用,心中多有懊悔之感,加上外界對他的精神壓力,其詩往往表達出低回沉重的心情”(《中國文學(xué)史》)。

其作品編為《桐江集》、《桐江續(xù)集》。但《桐江集》惜已不存,《四庫全書·〈桐江續(xù)集〉“提要”》即稱“回所撰有《虛谷集》,今未見。”《桐江續(xù)集》也是由多種版本合輯而成,僅見于《四庫全書》。《光緒淳安縣志》錄有他的一篇《石峽書院賦》,若有興趣不妨借來一閱。

方回還是一位較有影響的詩詞評論家。他曾收集唐宋五、七言律詩,編為唐宋律詩選本《瀛奎律髓》。在書中,他將入選之作分類批點,標(biāo)明句眼,指出寫作特點,全面貫穿自己的詩學(xué)主張。該書共49卷,較全面地展示了唐宋七百年間的詩歌創(chuàng)作。正因為如此,方回在中國文學(xué)史尤其是文學(xué)批評史上占有重要一席?!吨袊膶W(xué)史》這樣評價“由宋入元的方回、戴表元,詩壇影響都頗為深遠”。

盡管方回在詩詞創(chuàng)作和評論上有較高的造詣,但人品操守卻令人不敢恭維。如果說降元仕元是大勢所逼、情非得已,我們還可理解,那么其在降元前后的一系列表現(xiàn)就為人所不齒。“得知嚴(yán)州元兵將至,倡為死封疆之說,甚壯。既而不知所在,則已迎降于三十里外矣?!保ā端膸烊珪ぁ赐┙m(xù)集〉“提要”》)大庭廣眾之下豪情萬丈,以忠誠義士示人,暗地里卻干著投降的勾當(dāng),說一套做一套,這就是方回!

事實上,降元仕元是方回的必然選擇,因為這是他的稟性使然。早在奸相賈似道當(dāng)政時,他就投機取巧,做過一回墻頭草。當(dāng)時,方回寫了一首《梅花百詠》,獻媚賈似道。等到賈似道失勢時,他又落井下石,上疏“十可斬”。也正因為這份奏疏,方回當(dāng)上了嚴(yán)州知州。

一個人的品行如何,不僅見諸大是大非之時,還表現(xiàn)在日常生活細節(jié)當(dāng)中,旁人只要稍加留意,便可見端倪。南宋周密《癸辛雜識》別集記載了方回的兩件軼事。第一件事是方回寓居杭州旅舍時,一日在旅舍中“與婢宣淫”,結(jié)果動靜太大,以致“撼落壁土”,將鄰居家的壁土都震落了。那鄰居也不客氣,馬上將方回“訟于官”,于是糗事曝光。第二件事更有趣,方回喜歡替別人的詩集作序,然后收點潤筆?!笆芯∪饲笤娦蛘?,酬以五錢,必欲得鈔入懷,然后漫為數(shù)語。市井之人見其語草草,不樂,遂以序還,索錢,幾至揮拳,此貪也?!?/p>

由于是“雜識”,周密記述的這兩件事,現(xiàn)在我們已無法考證。尤其是第二件事,身為堂堂知州大人,竟會為五文小錢而為他人詩集作序,實在令人匪夷所思。宋時,知州(知府)與通判(兼行政,非知州屬官,又稱“監(jiān)州”)互為掣肘,但“掌總理郡政,……其賦役、錢谷、獄訟之事,兵民之政皆總焉”(《宋史·職官志》),權(quán)力還是相當(dāng)大的。而且,宋時官員的俸祿非常優(yōu)裕,是封建時代官員俸祿最高的一朝。南宋時,知州(知府)的月薪——本俸、職錢加上“公使錢”(特別辦公費)、職田租金及各種補貼,大概有500貫左右(與現(xiàn)在美國總統(tǒng)40萬美元年薪的標(biāo)準(zhǔn)相當(dāng)),而明時正四品知府的月薪折錢卻還不到10貫。因此,個人認(rèn)為,此事多半是附會給方回的也未可知。不過,話又說回來,假如方回不是品行低劣、惡名在外,這類糗事也不會附會到他的頭上。為此,《四庫全書·〈桐江續(xù)集〉“提要”》惡評方回,稱“回人品卑污,見于周密《癸辛雜識》者,殆無人理”。

縱觀方回一生,有才無德是其最好的畫像。方回罷官后,“獨于讀書作詩”時,約已六十多歲。在其人生最后的近二十年,也許生計并不困頓,但其內(nèi)心可能是孤獨凄苦的。降元仕元畢竟屬“失節(jié)”,難免為時人所詬病,也使他自己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。所謂“睨傲自高,不修邊幅”,也不過是他為了保持自己一個文人自尊的最后無奈之舉?!袄先ヒ簧矶际遣。粊砣f夢總成空”(方回詩),我仿佛看見一位老人佝僂著,在夕陽下拖著長長的背影踽踽獨行……

千島湖新聞網(wǎng)  編輯:劉波  于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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